以前我以為,愛情的顏色是灰的,幸福的顏色是白的,我和馬德的生活就是灰白色的,沒有豐富的色彩,單調(diào)得像一面石灰墻。

    后來,我才知道,只有單調(diào)的石灰墻才能畫出最絢爛生動最純美永恒的顏色。

　　1

　　那年夏天,我和馬德大學(xué)畢業(yè)了,我們約好不回家鄉(xiāng),一起留在這座繁華的城市里。

　　市中心的房租高得驚人,我們在城郊租了一間三十平方米的小屋,用了兩天的時間打掃房間,粉刷墻壁,從舊貨市場買回掉了漆的木床、書桌和沙發(fā)。我們左挪右挪,勉強把這三樣?xùn)|西擺放整齊,就只剩下一個餐桌的位置了。

       我和馬德趴在床上一張一張數(shù)著所有的錢,馬德用小本子記下我們的開支和預(yù)算,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錢買餐桌了。

       我靈機一動,用門外走廊上堆放的紙箱做成一個餐桌,再鋪上一塊藍(lán)色格子桌布。

       望著這個初具規(guī)模的“家”,馬德對我說,小藍(lán),三年的時間內(nèi),我一定要讓你住進兩室一廳的房子里。

       我望著馬德笑了,我說,不管兩室一廳還是沒室沒廳,我都會一樣跟著你。

　 學(xué)程序開發(fā)的馬德比較幸運,一個星期以后找到了一份工作。

       雖然試用期只有600塊的工資,但是那天馬德回來的時候給我買了一束二十塊錢的玫瑰。

        那些天我成天穿著西裝短裙和高跟鞋在招聘會上跑來跑去,和我同樣本科學(xué)歷的人多如牛毛,學(xué)歷史的我找不到合適的工作,用人單位苛刻的條件和微薄的工資讓我覺得委屈極了。

        一個公司的負(fù)責(zé)人用輕蔑的眼神看我,他說,你覺得你一個學(xué)歷史的能給我們公司創(chuàng)造價值嗎?

　　那天下午回來的時候,我在炎熱的天氣里擠在人挨人的公共汽車上直想掉眼淚,我打電話給馬德,我問馬德,你愛我嗎?他聽我的聲音不對,就嚇到了,忙問我出了什么事。

        我說沒事,我找不到工作,你還愛我嗎?馬德在電話那頭就笑了,小藍(lán),找不到工作就不找,我養(yǎng)你一輩子。

       雖然我和馬德都知道一個月600塊的工資在這樣的城市里除去房租水電已所剩無幾,但是我還是為了馬德的這句話感動了好久。

　　2

　　馬德是個好脾氣的男人,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

        我不會做飯,馬德每天下了班以后就騎著自行車到菜市場去買菜,菜市場沒有停車的地方,他就推著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擠來擠去。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他就很抱歉地親我的額頭,小藍(lán),餓了吧,等著,馬上就好。

        然后他忙忙碌碌地在門外的走廊上用房東留下的那臺沾滿了陳年油垢的煤氣灶做飯。

       有時到了月底,錢不夠用了,馬德就天天做土豆燉蘿卜或者蘿卜燉土豆。

        我越吃得津津有味,馬德就越內(nèi)疚。

　　一向自傲的我找工作找了很久,一直到吹起冷風(fēng)的十月,我才在城郊的中學(xué)里當(dāng)了一名歷史老師。

　　生活比以前寬松了很多,但是,兩個人的工資加起來還不到兩千,而且馬德還要存一部分錢買房子。

        有時候,我一個人坐在昏暗的小屋里,突然覺得我和馬德的未來是那么的遙不可及。

       馬德曾經(jīng)說過,三年內(nèi)讓我住進兩室一廳的房子里,可是,這只是一個無法兌現(xiàn)的諾言。

       當(dāng)我在冬天把雙手泡在冷得刺骨的水里洗衣服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們連一臺兩千塊的洗衣機都買不起,更何況是十幾萬甚至幾十萬的房子?所以我相信,那只是戀愛中的人說的傻得冒泡的情話。

       情話,在沒有強大的物質(zhì)作鋪墊的基礎(chǔ)上,總是讓人心酸的。

　　整個冬天,馬德更加忙碌,有時候整宿整宿地在公司加班做程序,把我一個人丟在小屋里。

       我窩在沒有暖氣的房子里把暖手袋一遍遍地捂冷又一遍遍地?fù)Q熱水,蓋著兩床棉被還是全身冷得發(fā)抖。

        在老家的媽媽打電話來問你在干嘛呢?我說我和馬德正在燈火通明的大滇園吃糊辣魚火鍋呢!掛上電話以后,我就抱著暖手袋哭了。

        淚水滴滴浸濕棉被,我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3

　　有時候想想,上帝總是喜歡考驗人的。

        馬德不能給我買名貴的鉆戒,林子俊可以;馬德不能給我房子,林子俊可以;馬德不能讓我過上踏實安穩(wěn)的生活,林子俊可以。

        所以,上帝要考驗我,所以,我遇到了林子俊。

　　林子俊是一家公司的老總,子承父業(yè),理所當(dāng)然。

       那天我在街上瞎逛,趴在透明的櫥窗上看一件藍(lán)色的長風(fēng)衣。

       往后退的時候我站立不穩(wěn),一下子倒在那輛停在街邊的奧迪車上,背包上的金屬扣在車身上劃下了一條長長的印子。

       在我驚呼的時候,林子俊從后面拍我的肩膀,他有著冷峻的輪廓,面色白皙。

       他偷偷地說,小姐,我什么都沒看見,你趕快跑吧,不然車主回來就糟了。